盖茂森

这几年，中国画坛奇谈怪论数不胜数，反传统、前卫、先锋画派此起彼伏，各种极左思潮兴风作浪，中国美术界一大批人向西方倾斜，也有一些理论家痴人说梦跟着起哄，似乎想一下子把人蒙住。我搞了几十年艺术实践，心里觉得纳闷：中国美术、中国画艺术该如何走？带着这个问题，我通过举办画展、访问、旅游等途径，走出国门去认真考察、广泛交流、冷静思考，对西方艺术发展的历史、现状探本穷源，并与中国艺术发展进行对照，以便从中悟出点东西来。

在欧洲参观法国卢浮宫、蓬皮杜现代艺术馆以及其他国家的美术馆、画廊，在美国参观国家博物馆、美术馆、画廊，从中观摩古代、近代、现代的艺术品，参观过程中有两个感觉：一是西方艺术历史悠久，可看的东西很多，水准很高，不愧为世界艺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里所指的绝不是现代，而是过去；二是东西方文化艺术是两个平行发展、完全不同的体系，虽然有局部的参照、渗透、影响，但就整体来说，都有相互不可替代的光辉与地位。

为什么说西方艺术文明不是在现代呢？让我们看看西方人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现代艺术的吧。法国卢浮宫主要陈列西方历代经典之作，观众参观要提前买票，买票者排着绕博物馆几圈的长队，等上几个小时方能如愿，在那些有代表性的名作前，不同肤色、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观众顶礼膜拜，赞声不绝，学生、美术爱好者、专业工作者仔细观赏临摹。由于驻足者太拥挤，须依靠警察看守保护。而同在法国的蓬皮杜现代艺术馆，则是观众寥寥，冷冷清清，面对那些抽水马桶、废铜烂铁堆积的垃圾，观众只能一脸漠然，瞠目而视。可见不只是中国人少见多怪，西方人对待他们自己的优秀传统文化也是那么热爱与推崇，对“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也是那么的莫名其妙，那么冷眼相对。可见无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对美的追求、对美的理解都有一定的共同性。同时也表明古今中外经典作品既没有时空的限制，也没有新旧之分。当然在西方也看到许多画家坚持继承发扬西方文化的优秀传统，结合现实进行卓有成效的创新，在欧美美术馆、画廊展示、出售他们的作品。他们技艺之高超，超乎我的想象，且深受广大西方民众的赞赏与喜爱，但他们在西方世界中不是主流。特别是二十世纪后期，西方艺术的发展已经走向不健康的轨道，各种怪论、流派流星般的出现、消失。越走越远离艺术，远离艺术的本质，远离人们的生活，远离人们的审美理想与要求。

最近，我又参观、考察了埃及、希腊两个文明古国，感触更深。希腊是西方文化的源头，它与中国古代文明发展时期相近，而早在公元前四千多年的法老时期，古埃及文明就已经发展到一个高峰。古埃及人用他们的智慧所创造的艺术水平之高令我们叹为观止，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真正领略古埃及人留下的艺术作品的魅力。如牧师波塔、奥特普墓内描绘古埃及人狩猎、参战、垂钓、祭祀等内容的石刻彩绘浅浮雕。其造型之准确，布局之合理，制作之精美，丝毫不逊色于当代雕塑，如果参加当代艺术展览，肯定能得金奖。可是，古埃及文明的辉煌非常短暂，由于外来民族的入侵，几千年的动荡，古埃及文明没能得到应有的延续与发展。

值得自豪的是，五千年来我们中国古文明始终沿着伟大的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主线，世代相传，中间虽有外来文化的渗透、影响，都由于中华文化艺术的底蕴深厚，及具有伟大的包容性，而没有中断。从哲学思想、艺术理论到艺术实践都围绕着主线延续、发展，每一历史时期均出现代表性的著作、专论、作品以及代表人物，这是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具有的文化遗产和财富。中国画作为东方绘画的代表，极具东方艺术特征，它独树一帜，自成体系，内涵丰富，尤其理论方面，既具完整性，又具系统性。中国人凭借优秀的文化传统，又有自强的深厚基础，我坚信代表东方文化的中国文化必将有光辉的前景，满怀自信的面对世界。

著名画家亚明先生生前就中国与世界的经济接轨、文化接轨问题谈道：“经济要与先进国家接轨，我看文化艺术不一定要接轨，倒是应该由他们向我们接轨才对。如果中国人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算个中国人么？”西方国家的经济发展虽然快，但他们的文化艺术却逐步走向衰败，何况东西方文化艺术本来就不在一条轨道上，谈不上接轨。正是由于西方文化艺术领域中“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装置艺术”“行为艺术”横行，尤其是那些颓废、病态、扭曲甚至丑恶的“作品”充塞画坛。亚明先生风趣地说：“西方的美术家已经演变成丑术家，他们的协会、学会应该改成丑术家协会、学会了。”在这里，亚明先生暗示：真正的艺术在中国，传统中国画是优秀民族文化的缩影。用我们的思维方式去认识世界，坚定信念，正确把握自己。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及中国的追随者的致命之处是反叛和割裂中华民族文化的主线。我们就是要有自信，不能偏离这根主线。不妄自菲薄，不断提高自身素质，自强不息，努力发扬光大自己民族的文明。

人贵在自重。亚明先生说：“我充其量是一个美术工作者或者说是一画人，不是画家，画家必须是‘家’，这个‘家’的称号不是随便给随便要的，也不能随便自封的。‘家’者，必须有独诣。”亚明先生是在告诫人们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家”，不能用低标准来要求，要有“独诣”。要用高标准，用大师的造诣标准来衡量一个艺术家。面对二十一世纪，时代需要中国出现有思想深度、有艺术质量、有历史价值的经典作品及大师。然而艺术创作又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中国画又是一个个性化很强的学科，技巧性、学术性、思想性要求很高，大师也必须从零开始。要用毕生的精力投入其间，要有强烈的艺术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当然，处在当今这个时代的艺术家也是很幸运的，我们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和条件。只要做一个有志者，有心人，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自强、自信、自重，中国美术的振兴必将大有希望，必将涌现大批无愧于民族的精品力作，在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发展史上写上浓墨重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