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俊

江苏省国画院筹委会在今年三四月间，曾组织画师和工作人员下厂下乡参观访问，画师们还带了自己作品赠给江浦农场和晓庄吉祥农业社作为纪念，甚受他们的欢迎。同时，在工厂、在农村画了生活速写，反映了农业建设、兴修水利、除四害、挖河泥、积肥以及工人弟兄们生产劳动热情和种种新的面貌。国画院将这些生活速写同画师们近一二年来的部分作品、选了180余幅在南京美术陈列馆展出，在这些展品中，有些作品虽未来得及作仔细的加工，在艺术创造上还不够完整，但这些画却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因此，看了这些画，也就感到格外亲切。

就这些展品，在这里谈谈个人的粗浅看法。

一、国画为政治、为生产服务的作用，得到了明显的体现。国画能不能表现现代的新事物，曾经受到过某些人的怀疑，他们以为国画的形式已经固定化，这种固定化的形式，只适宜于表现于某种特定的题材内容。的确在过去的国画创作中，画家们在表现某种题材时，是充分地发挥了国画特点，为其他画种所不及。生活是一切艺术的源泉，我们的画家今天面对的客观事实，是新社会各方面的建设天天在那里飞跃的发展，可歌可泣的新事物不断出现。因此，就要求国画家根据新的事物，创造最适宜于表现新内容的艺术形式，用来反映今天人民的新的生活面貌。由于内容的不同，形式也就不能不有所改变，因而一些新的国画创作，突破旧的国画形式，也是必然的。

突破旧的，创造新的，这就意味着进一步的发展。可是对于破旧、创新也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两种不同的态度。有的人表示欢迎，有的人对新的事物还看不惯，因而就有这样的论调：对写生的国画认为不像国画，像水彩啦，批评新人物画像小人书啦，等等。他们给中国画定出许多清规戒律，教人老死不逾固步自封。总之，对国画表现新事物没有信心，不是鼓励而是泄气。在这种保守思想的影响之下，无形中也就束缚了一些人的大胆创造革新的积极性，因而迷信古人，不敢突破古人。这些人既不看看今天的现实生活，又不研究美术史上的发展情况，以固定的老眼光看新问题。单就国画的表现方法来说，自古以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我们的人民生活更为丰富多彩，也就更加需要多种多样的表现方法来描写社会主义建设的新面貌。在表现新事物的过程中，必然的有些老技巧不够使用，要产生新的技巧，因而技巧也就随着内容有所发展提高。当然、在创新的过程中，有时所谓洋画味道多一点，而传统的特点少一些，也是会有的，甚至有时尝试失败，也在所难免。但新生的萌芽的东西总是有前途的，是值得鼓励的。

从江苏省国画院展出的许多作品来看，更进一步证明了国画是能够表现新事物的。如钱松喦的《排涝》《积肥》，余彤甫的《胥江上的新队伍》《支援农业大生产》(送绿肥)，丁士清的《运石出山》，魏紫熙的《制模》《积肥》，费新我的《绣黄山》，宋文治的《北崮山》等，这些画运用传统技法表现新事物达到协调一致的效果，这是国画创作上的可喜的收获，也是画家进步的表现。钱、余、丁三位老画家一直是画山水画的，人物画得很少，就是画上一两个也是很少的古装点景人物。在他们个人的创作史上也是一个大进步、一个大变革，也是在总路线的鼓舞下，在国画为社会主义建设、为工农兵服务的实践过程中取得的。这说明只要我们的创作方向对了头，进步是快的，成绩是显著的。

我们知道，古代大画家无有不主张创新、突破旧的，荆浩画万株树，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齐白石对各种草虫鱼虾的观察研究等，他们才能给后代留下许多不朽的优秀作品。现在我们的国画创造也在变，但这种变与过去任何时代有所不同，一是我们有了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正确方向，一是我们有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再者，我们的画家思想情感是进步的，并且艺术创造已形成为群众性的。我们有了正确的方向少走弯路，就变得快，变得好，有了建设社会主义朝气蓬勃的新生活，创作就有了丰富的源泉；画家具有了共产主义的思想品质，创作质量也就会提高，从而艺术的花朵也将更为丰富多彩。所以我们今天国画艺术的变，是与过去任何时代的变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江苏省国画院这次展览的作品，虽然仅仅是初步的反映了生活，但具有新的面目，观众认为国画创作与实际相结合，这是方向找对了头。因此，表示了很大的欢迎和鼓励；相反的对那些老一套的国画，就感到不满足，就提出批评意见。这说明广大人民是喜爱国画的，尤其喜欢的是反映新生活的新国画。

有了正确的创作方向，并不是创作上的一些具体问题都解决了。在实践中仍会遇到许多困难的，这就需要画家不断地去克服。如丁士青老画师他想在山水画中添上新人物，创造一种具有新风格的国画，但是他从来没有画过新人物，而对画新人物感到有许多困难，最初他信心还不大，在他认清方向之后，增加了勇气到工地和现场去画速写，终于画出了新的人物。也有这样的情况：虽然到了实际生活中，但由于对实际生活缺乏认真的观察研究，把现代的黄山，画成像四王的山水，缺乏真实感。

只要正确的掌握了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经过在生活中不断的实践，画家的思想感情，欣赏趣味，也是会起变化的。余彤甫老画师说：他要创造新的风景画，要在美丽的风景画中画上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情景。他画的那些在生产大跃进中的生活速写，配上苏州地方特有的风光，确是加强了画面的美丽。也有些老山水画家，经过政治学习和实际生活的锻炼，产生了这样的看法：单是画几株树或者几块石头，不画点现代人物就感到不够味了。这些都说明我们的国画创作，是在向着密切与实现相结合的方向发展的。

二、艺术风格的革新，艺术真实地反映了生活，风景画的创作也是如此。如傅抱石同志去年在罗马尼亚的国画写生《比加兹水电站》和《克罗什》等作品，同他过去的创作比较，章法、构图、意境都有所不同。主要特点是用传统的技法，表现现实风景，做到了统一协调而不生硬，又具有作者自己的风格面目，使我们看了这些作品，感到很生动亲切，这是很成功的表现手法。但也有一些同志对傅抱石的新作认为是今不如昔，他们总感到现在的写生画不如以前的作品来得够味，新作多多少少带有一点西洋画的味道。在中外文化交流以后，艺术上的互相影响、吸入这是历史上早已存在的情况，问题是如何吸收过来丰富自己，而不是照搬代替。傅抱石同志的画是在变，而这种变又未失去国画传统的特点，是值得重视和鼓励的。也正如有些同志所指出的，傅抱石的新画风格面貌还不够多样，有些不同的题材内容，而处理手法都差不多，这是有待今后创作中克服的。同样这个缺点，在钱松喦、余彤甫等老画家的作品中，也多少存在着。其主要原因恐怕还是画家对生活的观察体验不够，因而缺乏采取不同的表现方法去处理题材内容，所以有时就会形成一般化、风格面貌的雷同。我曾经看到有几个画家画了几百张黄山写生画，数量虽是几百张，而画家虽是好几个，但风格都是差不多，每个人都缺少自己的鲜明的面貌。虽然大家画的都是同一对象，风格也可互相影响，但由于画家个人的感受不同，风格应该有所差别，这也说明在有些画家中，对艺术风格的创新精神是不够的。再者钱、余老画家对题材的处理、取舍还不够精练、突出，有平均使用力量的情况，在画面上每个地方都作得很周到认真，因而就失去了轻重强烈对比的效果，使人感到平稳有余，奇妙就有些不足。

一部分表现工业劳动的国画，也大都是画家的第一次尝试，虽然还未形成自己的风格，但也打破了一般国画的构图程式，根据具体内容，运用了新的处理手法，也表现了一种革新精神。

江苏省国画院这次展览的作品，就整个情况来看，感到不足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例如：

1.人物画的创作还是很薄弱，有些人物画也缺乏鲜明的性格，有的是观众指出，那些人物的形象都差不多，好像一个娘养的一样。有的是“重物轻人”(指重视环境的描写、而忽视人物的刻画)。人物画的薄弱，当然不是现在造成的，而是有其历史原因。在今天我们应补上在美术史上这一不足的一课，多培养一些人物画家，还是必要的。已经有同志提出过，山水画家画人物将会更充实山水画的内容。现在我们正处在轰轰烈烈地实行技术革命、文化革命向自然大进军的伟大时代，深山大泽里面都有人物在那里紧张的工作，而大自然的面貌也在起着变化，因而我们的画面里多少总是离不开人物的活动。在这里强调一下人物画，并不意味着要压低山水画和花鸟画，不是把他们对立起来看的，这是根据客观的需要，群众的需要来说的。花鸟画也是群众非常喜爱的，花鸟画与群众的生活联系很密切。花鸟画的创作虽也在变，但同人物画、山水画比起来变得不是那么突出。老一套的还是很多，新的局面还未打开。有的同志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花鸟画的出路在哪里呢？从创作方面说，有些画家进行创作时，不是根据生活，而是抄老本子，把别人的画稿拿来拼凑，拼来搬去，结果，必然搞不出新名堂来的，也有的同志认为就是花鸟画家深入了生活，一时也难以有新面目出现。因为花鸟画家所要表现的对象，外形上从古代到现在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画出来也仍然是些老稿子。这样说，花鸟画家就要永远难以打开新局面，落在古人后面了。实际考察起来，现在的花鸟画家，真心深入生活的还不是太多，要是画家的艺术创作对象，真正从生活中汲取而来，他的思想感情即不同于古人，就是同古人画了同一的题材，也将是完全崭新的。如齐白石的花鸟画就是明显的例子。再者花鸟画家所要描写的客观世界也是在变化的，例如有些果园在大跃进中提出了“葡萄赛鸡蛋，苹果赛皮球”，禽兽也在改良品种，十几斤的鸡鸭在农场里出现了。花鸟画家能用艺术形象把这些变化表现出来，不是也仍然能表现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新的时代精神吗？再从花鸟画的用途来说，除一般作为欣赏品外，与工艺美术相结合，这确是发展花鸟画的良好办法。上海国画院为搪瓷厂设计的产品，就受到了广大群众的欢迎。历来我们的花鸟画作为建筑、服装，一般日常用品的装饰，比任何画种运用得更为广泛，花鸟画的发展前途，应该说是十分广阔的。可是花鸟画为工艺美术服务，在目前还没有引起所有花鸟画家足够的重视，这确是值得注意的。所以我认为花鸟画的发展，还是离不开联系生活、联系群众、联系实际这条道路的。

2.有些画只是一般劳动的场面和生活片段的记录，在艺术创造上比较粗糙。

3.要加强对优秀传统技法的研究学习。

由于我们有了为工农兵服务的正确方向，我们在这个方向指导下获得了可喜的成绩，这便进一步鼓舞了画家，今后的进步也将是更快的，缺点也会在进步的过程中很快克服的。这次江苏省国画院在创作方面有这样新气象的表现，我相信国画艺术之花将要开得更为繁茂、更为灿烂美丽。

《中国画》 195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