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叔青

研讨会由傅氏生前得意门生伍霖生首先发言，他的论文很长，对傅氏艺术论述深入详尽，令笔者叹服。根据他的统计，傅抱石四十多年的创作生命为后人留下两千多幅作品，八尺以上作品占五分之一(人民大会堂绘毛泽东诗句“江山如此多娇”除外)，人物画占总数四分之一，册页共二十部，唐人诗意十二部，九歌图一部，是送给郭沫若夫妇的。至于傅抱石遗作的下落，南京博物馆收藏有四百多件之多，故宫三十五件，家属、傅抱石纪念馆五十件，北京中国美术馆十三件，辽宁博物馆五件，台湾五十件……

创作之外，傅抱石的艺术理论著作高达二百四十万字，伍霖生强调，字字均为傅氏自己观点，并非编辑他人之言，而且早在二十一岁就完成《国画源流述概》，四年后又著《中国论绘画变迁史纲》，为中国美术史研究的拓荒人，他花了十余年时间研究石涛，其中《石涛上人年谱》一书为最具分量之作，后人颇难出其右。傅氏论著范围深广，连纂刻、工艺美术，绘画技法均有专著心得，质与量均属空前。

伍霖生列出傅抱石艺术的五个特征：

一是傅氏把中国文学诗词、创作意境相结合，使他的艺术作品充满诗意美、意境美，喜欢以李白、杜甫、李清照、谢灵运的诗入画。四十年代取唐人诗意“巴山夜雨涨秋池”，为傅氏画雨景最早的一幅。雨景画最成功的，伍霖生认为该属《潇潇暮雨》。五十年开始以毛泽东诗词“长征诗意”等作画，一九五七年依“蝶恋花”为“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的杨柳如何入画苦思不得，后从玄武湖的柳丝得到启发。

二是傅氏将中国特有的书法艺术与中国画传统技法相结合，发展中国画笔墨的形式美，强调中国画笔墨要抽象美与具象美相结合，伍霖生认为傅氏之作没有两件在笔墨上雷同。

三是将中国山水笔墨的形式美与真山真水自然美相结合，从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六年傅抱石一家寓居重庆金刚坡下，画家形容住处周围十里“烟笼雾锁、苍茫雄奇”，他每天来回得走二十余里路去教课，领略四川山雨之美，铺展到画面上来。

四是把主观人的感情倾注在客观景物描写之中，使主观精神与客观景物描写在艺术表现上巧妙地结合起来。

第五点提到傅抱石创造性地发展山水画技巧，伍霖生首先谈他的线条以中国画造型为基础，南京国画院副院长，也是著名工笔画家喻继高插嘴：“傅先生上石膏像课教我们用单线条来描写。”

他的线条不仅画出外壳与位置，伍霖生说：他更追求线条韵律与美感，以傅氏最喜爱入画的仕女湘君为例，画家掌握人物身体起伏，表现出柔软恬雅的姿态。

皴法的运用，傅氏独创抱石皴。米芾用点来解决皴是项大突破，石涛的皴法，伍先生的看法是并无逃出古人的规范，傅抱石积极重用点法，将它从微不足道的地位提高到用墨的首位，创造了“破笔点”，伍霖生道出傅氏的重墨是用点法来完成，诚为真知灼见。

傅抱石作画好层层渲染，影响所及，形成金陵画派重渲染的特色。古人画水用钩水、染水之法，傅氏独创皴水法，笔下水口、瀑布用皴法来画，是为特点。他的洒雨法是先用白矾洒在纸上，然后再用笔渲染以求纷纷雨落的效果，更为古人所无。

伍先生看出傅氏的作品远近关系微妙，透视是中、西的结合，以《平沙落雁》一画为佳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