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
问诸侄好!
老张:
你画壶口与延安的几幅画,是你创构情景交融意境的新成果。令人欣喜的是,意境的艺术效果更新和更有魅力了。从艺术表现上看,就是艺术的表现力更强,更放得开了。就因表现力更强和更为放得开,所以无论在状物与传情上,其效果都达到了你的最佳境界。
你的创作路子,就是我在你的画集“前言”中说过的,是善于通过对于景物的整体特征,做强调性的描绘,从而形成富有艺术魅力情景交融的意境美。你这方面的艺术表现力,在上述新作的创作上,又更为强劲有力和挥洒自如(即放得开)地显示了出来。
在这些新作的画面上,从景物的各个局部形象看去,几乎没有一处景物形体的描绘是交代完整而清晰的。但是从画面的全局来看,就不同了:你所要描绘的景物的整体,却是表现的至为完整而突出的。比如:《壶口》,尽管局部的滩石与浪花的描绘并非十分具体与明晰(也不需要这样画),但整个壶口瀑布的整体景象的描绘,是非常明显而生动的。《壶口飞瀑》更是这样。不仅全画那汹涌澎湃和浪花飞奔的宏伟气势,画得十分具有感染力与震撼力,而且,画下方的观瀑人群为这种气势所震撼的神情(一个个被镇住的样子)也生动地画了出来。《延安新貌》里的景物非常复杂多样,不仅石头、水浪之类的局部细节无法画得具体(也不需要这样画),就是要把这么复杂的景象统一到一起也颇不易,然而,你却解决的非常好。
由于你要画的,不仅仅以某个局部(如宝塔、桥或其他什么)景物为主,而是整个延安市区的新貌,因而你从这个角度出发,所选取的就是最能显示延安整个市区特征的景象。这就是:在矗立着延安宝塔周围的重重高山;山下、由西向东斜穿而过的延河两岸,建起了鳞次栉比的商店、工厂及民居的崭新楼群,还有连接东西的公路大桥......
所有这些,与上述各画一样,即使画面各处的山石与水浪的具体形状并不需作完整的描绘,然而从全画看去,那显示着整个延安市区新貌的景象,不也是非常明显而生动地出现在画面上吗?其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这就是你注重与善于为创构情景交融意境,而对景物的整体特征作强调性描绘的缘故。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遗址》也是这样。该画与上述作品不同的是,上述各画的景物特征呈现于其本身,并为视觉艺术所能显现,而该画景物的特征的主要含意并非其景象所能直接显现,更为视觉艺术的表现无能为力。就是由于《遗址》所涉革命意义异常深远,为视觉艺术的一个画面无法表现,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画法:从实际出发,根据会址本身及其周围茂密丛林的景象,作蕴藏着无限生机与无限光明未来的预示性的表现。
能在画上画出来的就是如此这般的会址与其周围的丛林。通过对此景象的观赏,可以直接引起的效果是触景生情,一见到会址就想起“座谈会”意义的伟大深远,而肃然起敬。周围的茂密丛林,则起着暗示会址含意深远的配合作用。此景的间接效果主要产生自象征性的联想。这就是依靠文字说明与历史知识,从而引发出来。
关于为什么不让局部景物具体而清晰地画出来的原因,我认为是这样:
这是有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作依据的。现实主义不同于自然主义。自然主义是如实照画,像照相一样,而现实主义却是要画它所要画,它所不需要的则予以摒弃与省略。因为现实主义的本意就是要表现现实的本质意义或现实的美。所以非本质的,或不属于现实的美的局部或细节就应当摒弃与省略。
这在新现实主义(或称革命或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我国新的传统绘画创作上,尤其重要。由于新现实主义更为明确地要求能动地反映现实,和要以高于现实的作品指导现实前进。我国新的(即革命的、社会主义的)传统绘画(即老兄的创作路子)的创作,除了要按新现实主义的原则来进行艺术加工而外,还有如何在笔墨运用上形成强弱浓淡、干湿与虚实等节奏、韵律之形式美的问题。
我想,你之所以不让局部景物具体而清晰地画出来,其原因就在于要适应上述种种要求为表现作品主题而进行取舍与变更的需要。
以上是我对你新作的体会,不知然否?写到此。收到寄来的《墨痕》画刊。非常欣喜地见到了你到天柱山的写生。更使我惊异的是你已近90高龄的老人,竟然能上到海拔1400余米的天柱山的拜岳台,竟然能从陡峭的百步云梯上下来。由此足见老兄身健无比,至少在我所熟识的人中所没有。由此可以亲见你必将还可以在画作上攀登更高的高峰!握手!
2006年5月26日
(作者为原《美术》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