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熙


1950年初春,一个身穿棉布长袍的青年来到南京文工团美工组,瘦长的身影,腼腆的举止和轻声细语的笑容,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是刚刚来报到的金志远同志。从此,美工组多了一个生力军。


当时的南京文工团美工组,除了参加戏剧组演出时跑跑龙套,搞搞舞台道具及效果外,主要工作是负责全市性的会场布置和美术宣传工作。会场布置用的红布标语,从写到剪到钉在红布上以至于带到会场悬挂,都要我们自己动手。从中华门到新街口,人民大会堂,玄武湖,下关车站,中山码头等地,都有我们的足迹。这些布置工作都是突击性的,经常是连夜赶制,连夜布置,用后又要立即拆下。这一项突击任务完成后,又要突击赶画宣传画,漫画、连环画以及领袖像等,又要日以继夜。这些工作,都是在南京市委领导下配合刚刚解放了的南京形势进行的宣传活动。金志远同志在工作中从不讨价还价,总是愉快的接受任务认真的去完成,并且肯于钻研。两米多高的领袖像,他能够比较熟练的掌握油画色彩,画得神情毕肖;交给他创作连环画,宣传画,都能够动脑筋,想办法,力争圆满完成。1951年春,为了配合宣传,要在新街口画大幅宣传画,他不顾天寒地冻,爬在梯子上作画,颜色冻了,用热水调调,手冻僵了,下来跳跳搓搓,不到三天就顺利完成,而且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称赞。


1952年底,南京人民美术工场撤消,我和金志远同志被调到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创作组,一同到南京机床厂体验生活。当时厂里正筹备反浪费展览,我们到厂的第二天就投入工作,通过这个工作去接触工人,了解情况,绘制了大量反对浪费,增产节约的漫画和宣传画、连环画,既推动了厂里的工作,又熟悉了生活,还结交了不少工人朋友,金志远同志突出的表现是能吃苦耐劳,又能动脑筋想办法,画得又快又好,在南京机床厂的三个多月时间里,他不仅交了工人朋友,画了不少速写,还为工人开办了美术学习小组进行讲解,示范,种下了美术种子。


美术工作室建立不久,金志远同志就被调去中央美术学院学习,毕业回来后,又辅导我们学习素描。在他的指导下,我们利用业余时间画石膏像,画素描,研究人体结构,使我们在掌握形象上有一定进步。


《毛主席在山村》是他从中央美院学习回来后创作的,他从小的构图开始,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一再反复,最后以这个构图定稿,人物不多,却十分亲切生动,他塑造的毛主席的慈祥面容,多少年来,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1963年,我们一道去连云港生活,1965年,我们又一道去句容、海安搞“社教”。几年来,他的艺术水平明显的提高。如果说他和徐孅同志合作的《歌声荡漾稻船归》之所以能够取得一致的好评,笔墨技巧能够得到高度的发挥,还应追溯到在连云港近半年的生活积累,和他埋头勤学苦练是分不开的。1963年在连云港的墟沟,那里有山有水,农、林、牧、副、渔,五业俱全,既以农业生产队为基地,又兼顾林业和渔业,云台山的山区变化也比较大,在那里,既可画人物,又可画山水,而且力争每天都要把速写素材整理出国画,然后再把这大量半成品进行加工,或进行创作。到连云港后的三个月中,我们三人(金志远、李畹和我)能拿出一百多幅国画在连云港观摩展出,有力的说明了创作和生活积累,素材收集和国画表现的关系,对以后的创作水平提高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金志远同志的绘画风格有一种既苍茫又淡雅的空灵之气。他作画不是面面俱到,有时只简略的几笔,看似未到,实则已表达的比较充分;有时千笔万笔,层层点染,但又不觉重浊,他从不用大笔挥洒,多用细笔作画,使人感到十分刚劲有力,给人以清醒健美的享受。这种独特的风格,是他长期观察生活,进行写生的结果。


金志远同志的勤奋努力,是人所共知的,日以继夜的工作,不是作画,便是读书写字,常常把古人画论中学到的体会在创作中运用。有时为了某些问题,我们也曾经争论得面红耳赤,往往经过一段时间后,认识又逐步得到统一。由于他学了几笔西画,表达对象的能力较强,但他不斤斤于形似,总要反复观察琢磨,尽可能使自己所画的对象更符合人们审美的要求。


七十年代,他又专攻山水画。1976年他到西南各地写生,1977年到湖南写生,1978年到东北写生,之后又和徐孅同志一道去安徽三山,浙江仙都方岩,福建武夷等地写生作画,积累了大量的素材,丰富了他的视觉形象和思想感受,创作热情日益高涨,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


他在患病住院后,始终念念不忘创作,不忘记他所收集的大量素材,并且希望早日出院进行整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一病不起,过早的离开了长期工作和生活在一起的同志们,这是江苏美术事业上的莫大损失。就在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他的音容笑貌仍像平常一样,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但是,他已经离开我们而去了,永远去了。


(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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