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山


读研究生期间,我与老师处得密切,谈得也多。那时我年轻气盛,有股指点江山的狂劲,愤世嫉俗,常说一些过火的话。老师对我极是宽厚,从不正面贬抑我,相反总是把我话里那些灵感的火花加以提炼,并大加鼓励,让我在增添信心的基础上获得更多教益。回想起来,我那时所写的一些所谓轰动的文章,很大程度上有赖于老师的宽容和支持。而且我后来了解到,教师甚至代人受过,为我顶替了许多别有用心的恶语中伤,却从没当着我的面提及。


老师期望我有所建树,期望我做出比老师更出色的成绩,这一点,又恰恰显示教师的另一个特质:谦虚的美德。老师反复强调,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弱点,“代沟”虽不像有人渲染得那么严重,但它是无形地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因此做老师的应该牢记教学相长的原则,他那时说了一番令我很感动的话:指导老师不是包办老师,学生和老师在观念上势必存在距离,学生一定敢于发表自己的独特见解,幼稚一些粗糙一些都不要紧,最没出息的就是四平八稳,唯老师的看法为看法。老师说,你尽管大胆写你想写的,只要做到真诚,做到问心无愧,加上自己的观点能够自圆其说,就是好的。


这么多年来,我对老师始终抱有尊敬之情便源于此,因为我的阅历告诉我,那时老师这样对待我,无疑解除了我精神上的束缚,使我较为顺利地做成了我想做的事情。同时,我也看到老师身上那种我所特别敬重的品德:但问耕耘,不问收获。其实老师在他们一代人中,无论艺术素质和作品质量都毫无疑问称得上是佼佼者,然而老师不像其他人那样闻达于世,没有更多的鲜花和掌声,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老农一样的劳作。有时候我会表示某些不平之气,对势利之徒投之以痛斥,对那些仅是心怀世俗快活的所谓画家表示厌恶。老师总是微笑着化解了事,他说画画说到底是个人心灵的需要,世俗的荣誉和利益只能快活一时,昙花一现,只有画出了真正的好作品才会长久地感动。是的,人与人是不同,因为不同,品格和素质也就分出了层次。


最后我要说,我的老师姓张,名文俊。


选自《美术与设计》(南京艺术学院学报) 2008年第3期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教授,美术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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