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

缥渺空灵,艺事中超脱之境也。但掩蔽浮滑寒俭不才者附焉。于是实事求是者不厌规矩准绳,极意象物之工而求一当。其才者又转求缥渺空灵。夫物极必反,辗转循环,造物之变,乃藉艺术精诣,继续不断,以享人类眼福。

溯自人类创制艺术过程言之,自喃喃学语之山林派,跻于规模大备之庙堂派(亦曰古典派)以后,再转入笃守方式之馆阁体。复进而革命寻求至诚无伪之天真,其循环之迹象显然可见也。

黄君养辉,从吾游近二十年。其为人性格笃实。故初工写像,又不厌规矩准绳,不避一切建筑物横直之线,此乃为一味抒情者所难。且能虚心读书,长于文藻,好藏古来各代碑刻。吾于授徒中,尝语“欲扩大探求艺术精深境界,在作书画之同时,须多习诗文”。黄君能深体斯旨而力行不懈。故其于书法绘画之外,所作“画记”、“碑跋”、“金石考”、“名胜纪游”,皆能用字简洁,借物喻志,达“情文两茂”之地,丰富书画艺术意境,殊为可喜。

抗战初期,黄君任教于建设广西复兴中国之桂林,跋涉西南黔、桂、湘边区深山大谷之间,写抗战中西南交通艰巨建设大图多幅,大为工程界所赏。旋被聘至黔桂铁路,乃畅写该路艰险工程数百幅。皆以美术眼光出之,开中国绘画新境界。充实之谓美,是疗浮滑寒俭无上剂也。

近年受聘在国立北平艺专授教,及中国美术学院研究,间为塘沽港工程作画又百十幅,推进之功弥大。黄君斟酌物象明暗,期光之适合,乃益实物以缥渺空灵,以达成艺术致用目的。所谓艺之精者几乎道非耶。

民国卅七年(1948年)十月

悲鸿序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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