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涛

历史孕育着画家的成长，纷繁驳杂的政治氛围，给画家的艺术追求烙下了深刻的时代印记。著名中国画家张文俊1947年毕业于杭州国立艺专。在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1·25”学生运动中，他是策划、组织者之一。在五六十年代，他一方面担任着美术领导工作，一方面手握画笔，跋山涉水从事山水画的创新探索；80年代开始，他执教于艺坛，为培养艺术接班人辛勤耕耘。

刚健、清新、恢宏、灵秀，就是人们从张文俊的大量作品中获得的鲜明审美享受。

人们不会忘记，20世纪50年代他以一幅《梅山水库》，奏响了“中国画的新声”。著名美术理论家王朝闻先生曾在《美术》杂志上热情赞扬这幅作品，“明显地表现了中国画新气派”，“走进了中国画创作新的领域”，“民族性和时代精神都很鲜明”，“预示着中国画无限广阔的前途”。尽管30多年岁月已悠悠逝去，翻开历史的一页，对于旨在追求传统笔墨与时代精神融合的画家，对于中国画创新课题的理论探讨，它的启迪作用并未过时。此后画家创作的《积肥》《东山运果》与《江山旭日》等，都是切入时代脉搏、移情入景、景显情溢的力作。

包括山水画在内的一切绘画作品，都凝结着作者对现实的认识和选择，对生活的情感和价值取向。画家无动于衷、哗众取庞、玩世不恭的种种意绪，一旦化为笔墨，难免不给人以冷漠、矫饰、虚假之感，难免不成为欺世盗名之作，而为观者所唾弃。张文俊却相反，他以对生活的竭诚和热情，以对时代的信念和赞颂，不惮艰辛，踏遍大江南北，情结山川，取形攫神。一幅幅活跃着自然灵气生机的峻岩丛林，一幅幅蕴藏着作者深情厚爱的流云秀水，汇集到他的笔端尺幅，以新的意境、美的情趣，令人荡气回肠，心怡神畅。

《万里长江第一观》画于20世纪80年代，其内涵与《梅山水库》遥相呼应。被改造了的河山为人民汗水浇铸而成的宏伟景观，激起了画家的创作表现欲，难以表现的坝堤并未使画家怯步，他鸟瞰摄景、命笔直取，画面造型生动、笔墨练达。显然，在运用传统技法表现现代题材的探讨上，作者又向前拓进了一步。

张文俊的山水画作品，大体有两种审美类型，一类结体秀美，笔简墨润，似弦音箫声在耳，作品有《水乡曲》《紫云秋意》《清泉石上流》《听泉图》以及《海上升明月》等。另一类则气势磅礴，笔健皴丰，宛如乐音交响，代表作品有《山高水长》《岱宗瑞雪》《排云亭》《江山好》等。

《海上升明月》是写月的绘画作品中罕见的佳构。景象源泉于作者漫步青岛海边赏月所感，画面并不直接状写月亮，而着力粼粼海波随月辉、幽幽闪灼的情境捕捉，一种辽阔、恬淡的无华境界油然而出。

《山高水长》成于1978年。以焦墨、浓墨列阵布势，千笔万笔繁而不碎。经过画家感情的剪裁，画面重岩叠嶂，峰峦竣厚，茫茫苍苍，郁郁葱葱，艺术魅力撼人心腑。

《岱宗瑞雪》是画家纵步泰山各个山头，反复观摩体悟后的力作。作者从难能的鸟瞰视角饱览泰山全境，再加上提炼、概括而升华为生动的艺术形象。

张文俊的所有作品足可证明，他的山水画，首先是他长期钟情于生活的结晶。闭门造车与他永远无缘。他热爱祖国的山山水水，他是带着一颗追求真善美的赤子之心和崇高的历史使命感涉及山水画创作领域的。他说，作为一名画家要善于理解生活、发现生活的美、表现生活的神韵，而力求出新意、达佳境，发前人之所未发。

他画山，除整体气势感悟外，极为关注山头的情态、神貌。他那经常使用的长条幅构景形式，与他的艺术观察方法和表现方法同步。他常说，看山看水都应当做到“面面观”，边走边看边想，以便挖掘自然精粹，找到独特的富于感染力的表现境界。条幅形式，有利于层层集聚景物，由近及远、次第展开，而显特殊之美感。画家的这种偏爱，是对中国传统绘画审美特点的一种理解和张扬。

张文俊成功的山水画创作还受益于李可染、傅抱石、黄宾虹等艺术大师的教诲和影响。可染先生是他在艺专学习时的恩师。“要创作就要到生活中去观察、写生。”“对待传统要能打进去再打出来。”等，可染先生的这些教导，至念萦绕在张文俊心际，亲密的师友关系，使他们两位画家曾多次促膝谈画，从做人到事艺，从生活到传统，从思想到技法，从笔墨到意境，涉及内容广博，学术交流融洽。不少灼见共识，都已在张文俊的山水画创作实践中体现出来。

“突破传统、突破他人、突破自己。”这正是山水画家张文俊的主张和追求。也正因为此，在以清秀淡雅优美抒情为基本格调的江苏画坛，张文俊的画风显得如此不“合群”，且自成一格。

1998年4月25日 摘自《现代经济报》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