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波

我和赵晓钟早就熟识，在我的印象中，晓钟是一位平易谦和、性情温儒的画家。前几年我曾为他的画展撰写过一篇拙评，那时晓钟的画风面貌多样，在江苏画坛中似乎很难加以归类。可是不妨揣度他也正在确定风格方位上颇多踌躇......在我依稀的记忆中，大约有重彩样式、装饰样式和水墨样式并行相呈。记得我当时就曾对他讲，我最为欣赏他的水墨样式。我相信，他的装饰和重彩手法定然也有赏家入眼，其匠心别致和语言精到，亦可见出画家的良苦用心。但惟其水墨样式，更能反映画家的才情，也更能体贴画家的本心，但是在当时多种面貌纷呈之中，他的水墨样式和从中透发出来的审美潜能似乎还未能充分彰显出来。

后来在陆续面世的画展中，我注意到他的水墨样式逐步突显出来了，其他样式则隐匿不迹，而且水墨的语言更加完整巩固，风格特征亦日渐明确而独绝，这显然是晓钟的一种自觉的审美选择。而这次他赴藏写生和创作，使人惊异地发现其水墨样式的艺术内涵和表现功能被极为充分和淋漓尽致地发挥出出来了。这是西藏的神奇山水与他的心性交融化合的产物，是西藏雪山烟云与他那水墨晕化遇合相参的结果，亦是西藏如钢如铁的山脊与他那似杵似藤之笔互互激互利的丰收。

晓钟善用中锋长线，线条棉厚凝韧，其笔不仅宛转腾跃，而且时见阔笔铺写，浑浑然，穆穆然，似入无人之境。正是这样，西藏的山川在他的笔下就不会是一种客观的模抄，而是在心性笔意的驱使下的一种重新构造，山之仰俯、连截、出入、穿插、全然听凭心之所到、笔之所止。在这次展出的作品中，晓钟有一批专写西藏雪衫的图景，使他用笔的优势得到充分的展示。而雪衫挺拔屹立于风雪之中的精魂一般的、不屈不饶的姿态与他那劲健浑韧的用笔可谓相得益彰，雪衫之上的淡漠渲染更使得参差如魅的衫影在烟云之中扑朔迷离，令人称异。

晓钟善用笔，亦善用墨，我注意到他一副几乎是全然以墨铺积而成的作品，使人想起龚贤，想起黄宾虹，但它本质上是属于晓钟的，其中的墨法实含了他对用笔的体悟，所以墨的铺积仍然透发着一种灵动的气脉，而其墨块的组合不仅很出色地表现了西藏山石的体量，而且还表露了他对艺术构成形式的理解和运用。

晓钟对我讲，赴藏写生创作，使他的精力和体力得到了严峻的考验。而我想说，这也使他的山水作品由此获得了一种以前作品不曾有的严峻的、苍森的、奇兀的审美品格。

二零一五年

（作者樊波为江苏省美协理论艺委会主任，江苏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南艺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